只见凌夫人离开床榻,走下二级阶梯至谢衍之跟前,单膝跪地,单手握拳至额头,微微向地面倾斜,即便刚出月子不久仍在虚弱中的妇人,语气也厚重严谨,道:“比勒月娜见过南翎王殿下,殿下万福。”
漠北四面广阔无垠,草原居多,是个异域国家。草原中易出汉子,漠北素有战国之名,勇漠北勇士更是气宇轩昂、浴血豪迈。——其中的比勒月部多出术师,与勇士不同,术师多为女子,擅驯兽。
比勒月娜是谢衍之在一群术师中挑选出来的,此人对抗外人最是不要命。十几年前,她便是谢衍之在云黎放下的第一步棋——嫁入相府。只是没多久,这位冷血术师对凌天动了真心,还生下凌月。
谢衍之迟迟未发声,凌夫人就一直僵持着行礼的姿势,他是她的主子,凌夫人随谢衍之多年,甚是了解他的性子,巍颤道:“王爷素日从不与阿娜见面,要紧的事也只会派阿森前来,不知这次......王爷有何指示?”
她虽这么说,但多少猜到谢衍之的来意。今日于武广之女于筱筱被蛇咬,凌天却没有大肆宣章散开宾客,只与于武广私下解决。并非是凌天怕与于武广起冲突,也不怕文武百官会在背后议论什么。凌夫人是豪情之人,成亲后没多久就将自己的身份告知,少的,只是她与谢衍之的那层主仆关系罢了。
“本王只是想来瞧瞧小公子罢了,凌夫人不必紧张。”谢衍之放缓了神情,扬笑道:“稚童何其弱小,这人母哺育也是悠悠长月。本王深知凌夫人驯蛇的本事,可这总有疏漏的时候,凌夫人定要看好小公子才是。”
字字句句涌入凌夫人心中,她起了一身的颤栗。侧头瞥见谢衍之对摇篮中的幼儿笑了笑,那笑容分明暖心,在凌夫人眼里却是提心吊胆的存在。最终,谢衍之对着摇篮中的幼儿喃喃说了什么,这才离去。
屋里的凌夫人瞬间卸力摔倒在地,眼里全是惊悚以及两鬓的冷汗徐徐冒出。
彼时月光如牙,灯火通明的京城住宅里呈现一抹抹霓虹色彩,整个京城华灯初上,与周围肃杀的气息相映衬,无比沉寂。
阿森跟在谢衍之身后,自他家主子从凌府出来就是一脸凝重的神情,阿森犹豫一下,问:“王爷,比勒月娜真有要反之心吗?今日你让属下趁于娘子不备将她推入田里,挑起于、凌两家的恩怨。最后为何又突然放弃了?”
事实上,比勒月娜自怀上小公子起,她在谢衍之这已经失去了信任。比勒月娜的兄长并非良人,嗜赌成性,早年的事不过是个她提个醒。不曾想这些年却偷运蛇卵放至后山豢养,棋子难下却易失,所谓先制于人便不打无准备之仗,于武广就是来制约凌府的另一颗棋,隔阂已在,凌夫人如今也不敢轻易妄动。
阿森思索又问:“可是因为周公子?”在他眼里,谢衍之甚是在意这位周氏公子,却不知是为其利,还是真情。
谢衍之忽然笑了,玉扇敲了敲阿森的肩,视为认同:“我这侄儿,真是坏事呢。”
周棠的出现只是借口罢了,但谢衍之这般行为只是因为那个意外。——他不知温长宁会出现在那。总之,凌、于两府也好,周氏也好,传入苏千耳里的断不能有温长宁的存在,即使与那边生出嫌隙。
......
半月后,各府门前都停放着车轿。也不知怎的,凌府娘子茶会不合一事传入宫里,被德云皇后听了去,凤体大怒,觉臣子家眷子嗣不守礼法,满嘴的污言秽语,大失体面,从而颁布懿旨宣高门娘子入宫,回炉重造。
但依温夫人所言,实则就是为皇家选妻。
这么多年来,皇帝妻妾成群,每每召去侍寝的妃子却都不能诞下皇家子嗣,皇后也是如此。宫里早有传闻,是因为皇帝的原因。云黎现在的皇帝是庶出,而作为嫡子的谢衍之是皇朝的储君,身子虽弱寿命短,但这身边总要有人服侍的。
温夫人替温家的两位小娘子收拾包袱,每归纳一件物什,就抱怨几句,“我看这就是场鸿门宴!什么失礼没有体面都是扯淡。自先帝走后,云黎却是一片风平浪静。试问,哪朝哪代嫡庶不会为了皇位而闹得不可开交?这嫡子尚在,却让庶出的坐稳皇位许多年,朝堂却不出半点风波,你说可不可笑?”
温夫人将话题抛给丈夫,他似有似无的睨了妻子两眼,长叹气道:“你就别说了。隔墙有耳......这议论皇家事,有多少顶脑袋够你掉啊。”
“你我深知这皇家的两位兄弟都不简单,你谈论当今皇上,这南翎王爷又单纯到哪里去?还是想想阿离与皖皖如何在这其中不受波及罢......这王妃之位,不好坐啊。”
听此一言,温夫人摇头失笑,“这皖皖我却是不担心,瞧那南翎王爷定不会看上她。若是他心府当真深沉,皖皖有何才能为他所用?再者,这仪淳长公主与南翎王乃同胞姊弟,你女儿......断不会成为云黎储妃的。”
看着妻子清醒的面貌,温卿麟无奈的笑了笑。
去往皇宫的路上,长宁满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