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出酒楼时,肩上抗着包麻袋,浓重的姜味从袋中扑鼻而来,姜上残余的泥沙随着步伐散落在襦裙上,她怕是整个京城最接地气的小娘子了。
还未走出几步,扑面迎来温穆林的呐喊声,四周游民百姓皆纷纷投来看戏的目光,不知是否出自本能反应,她可不能被这温二公子骂街似的声音喊破脸面,于是长宁调头就走。
奈何肩上抗着沉重的包裹,弓腰向前速度还是慢了些。温二公子也转身来到她面前,还“好意”的弯着身子,单手盖上麻袋表面,边用力往下压边瞪眼道:“去哪呢。你这是进去把人酒楼扫劫一空?现在鬼鬼祟祟落荒而逃,你可还记得一个半时辰前答应我什么了。”说完,又用力下压麻袋。
长宁身子骨瘦小,驮着麻袋行走本就不易,温穆林猛地一用力,长宁重心不稳往侧边翻去,双眼吃惊叫出奶音:“哎哎哎。”
麻袋立倒在地,她停在半空时仿佛听到袋中物什疯狂打架,打的稀碎的声响。长宁最后也借势趴在麻袋上,犹记得这整个过程中,她应该是在群魔乱舞。
长宁四周望了望,跟着眨眨眼,站起身拍了拍手心道:“不就是在街头那档豆腐脑前会面吗。”说完,她正身侧头对上温穆林的视线,柳眉弯弯,眉头蹙起,昂首义正言辞回问:“我答应你了么?”
她确实没答应,只是沙尘入眼低头揉揉罢,可到底自己本意并非如此,想着,又忽觉内心过意不去,散漫的模样也敛了敛。
温穆林先是一噎,足见周围百姓散去,想起什么又道:“那一开始为什么不先说好?若是觉得一个时辰对你来说短了些,为何不提?你可知适才......”
“我说了,你便会听么?”长宁打断他的话,认真质问:“你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过来,与母亲说,与小娘子闲逛夜市无甚兴趣;是以母亲吩咐你看牢我这个惯会闯祸的温家娘子,你如今找不到人了,无法交差,怕我又挑事败坏温家的名声。”
有的人生性如此,看不惯就是看不惯;有的人也会因为偶然间做过细微的错事,日后都是他人的“另眼相待”。
温穆林不可置信的看着长宁,呵笑一声喃喃道:“蛮不讲理。”
听到这,长宁暗暗低下眸去,停了停,拾起地上的麻袋转身要走,背后又传来令人厌倦的声音:“你干嘛去?”
就在此时,弩箭穿过雾层自高处俯身冲下,呼啸着卷袭二人的方向,长宁无奈回身,嘴型一张一合,温穆林好似在此时察觉到什么,伸手将她推倒之际,箭矢借势穿进他的手臂中,血液顺着滴落在雪地里。
温穆林闷哼一声,周围惊慌四起,所有百姓都因这一箭紧张无序乱窜——
“杀人了,杀人了!”
在酒楼外的叫嚣下,里面的顾客也不再淡定,一瞬间踊跃而出,长宁在原地僵住,随后回神上前紧紧拽住温穆林的手臂,惊道:“阿兄!”
温穆林顿了顿,看着长宁拽着他的那双手以及少女脸上的担忧与无措,咬着泛白的下唇道:“做甚?我又没死。”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从她口中说出这两字。
长宁见他拔出手臂上的箭矢,呼出口气,但没过多久,心里又紧了紧:小蝶先生!
朝酒楼入口不断查找,她深知谢衍之孱弱,不会武功。——没出来,长宁松开紧拽温穆林的双手,转身与人流背道而驰。
温穆林在此时忍着伤势拉住她,大声道:“你进去做什么!”
长宁急道:“我有朋友还在里面。”
温穆林:“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情况,快随我回府,你朋友既那么久没能抽出身,指不定已是没办法出来,你现在进去送死吗?!”
长宁停住向前的脚步,细心想想,谢衍之不是无用之人,身边有护卫,想必另寻法子逃离现场。城中混乱一起,身着甲胄的护卫前来驻守望月酒楼,列阵驶向街头疏散百姓,而温穆林也没等长宁抽回神,拉着她走向回府的路。
谢衍之在阁楼上低眸往下望去,便看到长宁被兄长拉走,背影离酒楼愈发的远。他盯着少女的后背,殊不知腿侧的右手已泛起青丝,眸光仿若寒星,眉眼锋利瞥向身侧那位着鸦青缂丝祥云纹袖衣长袍的男子,闭眸无力的问:“为什么这么做?”
只见那男子身背外道,手上把玩着谢衍之的玉扇,轻点下颚思考,随后仰头笑道:“实在有趣。”
说完,不等谢衍之回复丢下他与周身的护卫朝楼下走去,而与那男子一起的近侍留下,拱手作揖:“王爷莫怪,方才那温家公子撞见影卫进城,我家公子只是想除之,为王爷分忧。”
那近侍说完,阿森匆匆上前,欲想说什么却被谢衍之拦下。
停留之际,男子在楼梯的声音又暗暗传来,语气不耐,“顺子,你还待在那做什么。”侍卫随着声音望去,方才知道那男子并未走多远,被叫做顺子的侍从听到主子的命令,对着谢衍之又是长长作揖,这才离开。
阿森目送两人确实离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