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跟平原不一样,包括同一个郡因为有没有挨着主要河流,有没有及时得到灌溉,也完全不是一回事。
而说完这些,赵大参才开始说起了这次的差事:「首席还是龙头的时候就定下了几个根本的规矩,其中一条最重要的,叫做赋税徭役公平......而现在一出这个旱灾,秋后肯定要适当减一减赋税,比如说,收成未过半的,那就要免了;一成以内的正常收;两到三成的,也要有对应的减免......但刚刚也说了,旱情这么复杂,全靠地方官来报,这就很麻烦了。」
「我晓得了。」听到这里,那王伙长恍然大悟。「是怕地方官多报、乱报!到时候缴不上赋税,没了明年军粮!」
众军士也都恍然。
「不错。「赵大参叹了口气。「不过,我亲耳听首席跟陈内务说,他最怕的其实还是少报灾情,甚至不报.....」
除了几名参谋、文书,军士们各自诧异。
刘文书终于忍耐不住,冷笑一声:「莫忘了大魏朝先帝爷的时候,不都是不报、少报吗?遭了灾不报,苦一苦老百姓,赋税收齐.....反正政治清明,比不上关陇人升的高,却升的一样快。」
「这跟授田是一个道理。」有人反应过
来。"之前一开始造反的时候龙头.....首席就遣人专门说过的,大魏朝廷那里,授一亩地非说两亩地,纳双倍赋税哄大魏皇帝老儿开心,结果就是咱们东境人跟河北人辛苦一整年,只能勉强活命,一遇到灾祸就等死。」
「遇到灾年就等死,说的不就是这个?这就是连上了。」
「所以才反了他娘的!」
「咱们黜龙帮也有这样的官?」
「哪里都有这样的官,只要能升官,什么都不管.....再说了,好多官,本来就是朝廷的人直接投降任用的。」
「反正我晓得原委了。」王伙长做了总
结。"这边有个大致对照,省得地方官们作假.晓得了便不累了,来来来,咱们喝酒!」
「喝喝喝!」店内一时喧哗。
「听见没有?「就在这时,二楼窗前,一人宽袍大袖,捻须来笑,却正是黜龙帮外务分管谢鸣鹤。「台里的参谋、文书,还有这些军士,都比你晓事。」
"晓的什么事?"对面之人,赫然是黜龙帮内务总管陈斌,其人闻言,只是冷冷来对。「我刚刚跟他们说的是一回事吗?我是在意这件事?我是觉得首席无论如何不该做什么检讨......打徐州对也
好错也好,都不能做检讨!他以为做了检讨,会让下面人心悦诚服,佩服他的气度?其实只会让那些军头心生轻视!更要命的是,万一因为旱灾出了问题,那些人就会趁势把过错推到首席一个人头上!」
原来,因为旱情的缘故,张首席事后曾发自内心的反省,认为徐州这一战应该忍下来的,琅琊半郡不要了,直接去江都购下李文柏的首级,差不多糊弄一下就行,反正不该耽误了大半个月的救灾时机,还浪费了许多粮食!
当然了,这只是遵循张行个人价值观的某种检讨,其他大部分人并不以为然,但他还是坚持发布了一个内部的检讨,承认了徐州一战的失误。
这件事情并未引起其他人的重视,尤其是张首席最近威风凛凛,不但徐州大胜得了许多鲸鱼骨头,本月初,他渡河北归后,更是只一封书信送到薛常雄手上,就熄了这位大将军要为江都「挠贼后」的心思,转而老老实实回河间看鲸鱼骨头去了。
更夸张的是,远在大江边上的南陈旧将,听到张行做了首席就立即起兵了,隔着一个淮西遥尊张首席为上,儿子都送来了!
甚至江南最近都有人来,北地也有人来贺喜,晋北的破浪刀似乎也有归附的信函。
如此威势之下,些许战略检讨,自然没有掀起什么权威上的波澜,但陈斌却对此极为不满。
「还是老一套,威与德之争嘛。「谢鸣鹤想了一想,继续举着酒杯来笑。"威见效快,德见效深,威容易致胜,德可以承败,争来争去,没什么意思。反正咱们这位首席虽然更喜欢厚德载物的,可他遇到立威的机会也常常什么都不管不顾,算是威德并举了.....你也没必要想太多。」
「当今乱世,能立威还是要立威的,除非太闲,否则少建什么德。「坐在对面的内务总管陈斌蹙眉来答,却只是望着窗外,彼处蝉鸣虫叫人声不断,城池田野兵营市场混杂。「这是我素来的见解。」
「若是这般,你为何不拦着呢?"谢鸣鹤一饮而尽后诧异来问。「反而只寻我发牢骚?依着你投奔黜龙帮以来的样子,甭管结果如何,总会表个态的,而非是表面上不言语,私下摆脸色。」
「我也不瞒你。」陈斌沉默片刻,到底是说出了关键。「因为我心已乱,或者说,我今日来寻你,竟不知如何开口,以至于只能从刚刚那事说起....
「你不是因为这件事寻我喝闷酒?」谢鸣鹤更加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