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相信王厚亲自出城来送一样,披着红披风的王厚也始终难以相信张大龙头居然只率五十骑渡河来见自己。而这位知世郎之前的种种惊疑、不安和迷惑,在亲眼见到那面红底“黜”字大旗来到自己跟下时非但没有消除,反而达到了一种极致。
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不知道怎么办,对方却似乎目标明确。
正午阳光下,红底“黜”字旗帜下那人早已经在九当家的带领下径直来到马前,然后在周围头领、军官、军士的目瞪口呆中,也是在知世郎自己的目瞪口呆中直接伸出了双手……好像很有礼貌的样子。
王厚茫茫然,大概是觉得如果不回应的话不免显得没有礼貌,所以也伸出双手来。
没错,潍水东岸,一双来自北地农人,一双来自东境铁匠,两双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就是这些大略的条件。”
张行既握住对方双手,便恳切来对,乃是将之前条件毫不客气的重述了一遍,并追加了说明。“而且我不瞒知世郎,现在,我们黜龙帮的军队应该已经到潍水跟前了,如我所料不差,他们应该正在着甲、应该正要拿掉矛头的护套;等一渡河,他们就会立即结阵,然后按照战场的规制往此处进发而来……
“那么,如果阁下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就什么都不要做,只是与我在这里并马而立便可,等到大军抵达,咱们更可以一起合兵往登州城下而去。届时,什么事情不能成呢?
“而如果阁下不愿意接受,那就请现在动手,你有两万大军,拽着我硬砍,也能将我在此处火并掉了,然后再挥师迎上……至于我本人只当是自取其辱,自送了性命的蠢货便是,反正不耽误黜龙帮横扫东境。”
王厚花了很长时间方才回过神来,却是面色涨的通红,偏偏又不敢强行抽手,最后过了许久方才言语道:“可是条件也太苛刻了!一县之地,一个头领,怎么安置那么多兄弟呢?”
张行当即摇头:“恕我直言,知世军十万之众,不能当张须果一万,而张须果全军覆没于我军……我们又怎么可能将知世军尽数平等接纳呢?而且我刚刚已经说了,三千名额,换言之,其余人我们来处置。”
王厚怔了征,想了想,他很想问一句,这不是公然火并吗?但对方轻身在自己大军跟前,这话似乎又有点不对劲,而且说出来这话,岂不是便没了回头路吗?
犹疑、愤怒和沮丧间,房敬伯在旁也鼓起勇气来劝:“大当家,咱们委实不是黜龙军对手,这才是实话,而张公亲自过来,反而是天赐良机,千万不要自误。”
王厚便欲再说,但脑中委实一片混沌,既不敢战,又不甘心,想发怒,却心知黜龙军大队马上就到;想服软,但这个条件比他想象的实在是苛刻的多。
场面居然一时僵住。
与此同时,张行丝毫不急,场面僵住正好,因为时间平白流失,对他只会有益。
不过,又过了一会,情势还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一面是哨骑不断自西面潍水方向过来,俨然是彼处黜龙军开始大举渡河;另一面,大概是听闻到黜龙帮大龙头张行亲自过来……所以,许多原本分布在各处领军的知世军头领军官忽然间纷纷往此处聚集,想要看一看端倪,认一认张大龙头。
而且很快,就因为共同的疑虑和恐慌形成了某种骚动,这也进一步引发了王厚本人及其亲卫的躁动,弄得王雄诞等人同样颇为紧张。
“张龙头!大当家!”
果然,片刻后,有人终于忍耐不住了,就趁着张行握手,专在他身后的位置放声来问。“有人说黜龙帮统一了东境就要杀掉其余所有义军首领,还有人说只杀河北人,对东境人既往不咎,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都是真,都是假。”张行抢在要开口的王厚之前放声回应,同时双手握住身前人不动。“黜龙帮下定决心统一东境是真,谁拦着便要铲除谁也是真……但这是因为全天下的义军就属我们黜龙帮最能打,最讲规矩,最能救护百姓,东境的官军也是我们亲手覆灭的,这个责任我们不担着,难道要交给其他人吗?说句不好听的,谁敢越过我们黜龙帮担这个责任?!谁能拦住我们?大军就在潍水,谁敢去拦?!”
周围轰然一片,议论更加操切。
而张行则稍微用上了一点真气手段,继续扬声来讲:“至于说,拿下东境后如何处置诸位……我明白的说,是要看之前有没有屠城、劫掠百姓的!有的话,无论如何都要惩戒!但至于说要不要杀人,怎么杀,却是按罪责轻重来的!”
话到此处,周围愈加沸腾,很显然,这些头领、军官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听到这里,不免惶急、愤怒、惊恐交加一处,以至于议论纷纷,甚至有些骚动。
但张大龙头丝毫不慌,只是继续动用真气,准备讲解下去……他是真不慌,最坏能怎么样?
当然,没必要弄到最坏就是了。
可也就是此时,一个略显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