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急匆匆的启程了。
上五军四万募兵、一万金吾卫、十五万关西陕洛河东府屯军、十万民夫,甚至还有数千內侍、宫女,合计近三十万众,大开武库,武装完毕,浩浩荡荡,轰然启动,直接从洛水北岸顺流而下,直趋洛口仓……先头部队抵达洛口仓的时候,殿后部队方才出动,宛如长龙。
这还不算,到了洛口仓后,打开仓储,尽取米粮、布帛,士气稍大振之余,也渐渐等到了河北、关西的后续屯府兵与民夫……关西稍远之地后续又来五万府兵、五万民夫,河北也来五万府兵,却来了二十五万民夫,中原府兵虽然尽数往徐州大营汇集,却不耽误又发二十万民夫至洛口。
到此为止,洛口-汜水-汴口-黎阳-濮阳的狭窄沿河区域内,居然汇集了三十万兵,六十万民夫,近百万之众。
张行又一次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同时也惊叹于洛口仓与黎阳仓的储存,他在这里盘桓许多日,是真的亲眼看到仓内的粮食、丝绢出现积压到朽坏的场景,却不知道是该去嘲讽先帝还是去嘲讽眼下这位毛人圣人了。
非只如此,一直到此时张行才知道,其实先帝时就已经征过一次东夷了,却因为海上风浪与那位东夷大都督的努力一败涂地……只能说,张三郎更加醒悟了一层,怪不得这位圣人这么执着了。
毕竟,考虑到这位圣人的人生经历,要说他那一百四五十斤里没有三十斤亲爹的压力积水,也绝对是胡扯。
“开始了。”
各路兵马汇集后的第三日,二月初八,新上任的都水使者李定来寻张行,上来就做了一个谜语人。
“什么事情开始了。”正在屋内擦拭着一柄无鞘长剑的张行头都不抬。
“不是什么事情……是人!”李定终于也开始愤恨难平了。“兵贵神速,你知道为什么兵马汇集妥当了足足三四日,结果还不出兵吗?”
“你是都水使者。”张行莫名其妙。“你都不知道,我如何知道?”
“因为有人觉得他又行了。”李定没好气答道。“我今日遇到我舅舅的旧部,经他点拨方才醒悟,那位之所以不发兵,并不是什么别的缘故,怕只是因为没想到排场的进军方式……观风行殿不是烧了吗?一时半会又造不好新的玩意。”
张行恍然,点点头,却又摇头,只是开始用从洛口仓随手领的绸缎来一层层裹剑。
“这是什么意思?”李定一时不解。
“圣人是刚刚开始,但实际上民间早开始了。”张行一边裹剑一边平静做答。“今日早上我遇到了个河北武安来的小吏,请他吃了顿腊肉,顺便问了一下……原来,河北这种东齐故地那里,已经彻底乱了……他们郡里的屯兵其实数量不够,就趁着征募役丁抓人充数,结果有个人知道自己要充兵去东夷打仗,直接路上逃了,被官府抓回来,交给了当地的屯兵队将,要队将好生约束,结果你猜怎么着?”
李定本想应一声的,却有些没好气起来,反而闭嘴。
而张行也没有卖关子:“那队将干脆带着一整队人,打着这个逃人的旗号,逃进了大陆泽……正式造反了。”
李定嘿了一下,当即来笑:“这种事情,之前两次就有,只不过事后被大军扫荡过一圈,消弭于无形罢了。”
“你不懂。”张行收起裹好布的长剑,转身掏出了一根金锥,细细来擦,同时幽幽以对。“这件事情最妙的不是逃役或者畏战,而是武安郡根本没敢把这事报上去,而是又抓了四百个役丁,充作屯军送了过来……”
“四百……这倒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李定想笑却笑不出来。
“可不是嘛。”张行擦着金锥继续从容讲道。“四百个人送到河对岸的黎阳仓前,总算是还剩一百多个,又抓了几个民夫塞进去,勉强凑够数,却还要回去继续补民夫,这次过河来就是民夫的事情没糊弄过去……张含张相公人品不好说,这能耐是没的说……所以还得回去继续抓。不过你猜猜,这三十万大军里,有多少是民夫充的?为了补这个窟窿,河北、中原、江淮这些地方,又多抓了多少民夫,起了多少贼?至于圣人,要我说,随他吧,爱咋咋地!”
说着,张行掏出了第二根金锥,不忘抬头认真来问:“要不你去上书进谏,是正五品了吧?”
李定张口欲言,居然无话可说。
就这样,又坐了一会,等到张三郎开始擦自己新领到的钢弩,李四郎终于放弃了纠结,转而陪着对方一起打磨兵器。
而又等了两日,张行轮值,却是有幸亲眼在御前看到了李定所言之事的解决方案。
且说,这日圣人登城外小山观胜,一位受宠妃嫔,数百宫人、內侍,张帷开幕,美酒佳肴时蔬,多有齐备,但宴席不过三巡,这位圣人便起身负手而立,看着塞满了整个视野的庞大营地久久不语。
身后随之起身而立的诸臣僚早就明白圣人心意,却无一人出声……这当然可以理解,毕竟事关重大,不是谁都敢轻易玩花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