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过了头的卫赤,段威依然语调平和。“正是因为都蓝的目标是圣人,才带了十五万人,因为必须要以十万人攻城,五万人做南面和东面的打援,才有可能成此惊天大计。”
萧余重重颔首,然后便想要折返——很显然,他得到了自己此行最需要的信息,也是圣人最想知道的情报。
“告诉陛下,请他早作准备。”卫赤忽然又插嘴喊住了对方。“如我所料不差,明早便会团团围住,后日便要正式交战了!”
萧余再度颔首,立即转身下去了。
而一直没吭声的张行敏感的察觉到了一点问题。
那就是两位尚书,虽然一个言语平和一个言语冷淡,可全都暗示了局势的糟糕……似乎城池是很可能被攻破的。而与此同时,张三郎明明记得,李定亲口说过,十五万人不是不能攻下城,却很可能要付出整个东部巫族部落被包饺子的代价……虽然两者完全不矛盾,却一个强调了危险,一个强调了安全性。
怎么说呢?
张行当然可以理解这点差异,毕竟兵战凶危,谁也不敢打包票。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三郎总觉得这俩位尚书强调危险从本质上而言并不是一个意思。
对经历了几次政治风波的兵部尚书段威而言,面对着圣人和皇室大部分成员可能被一网打尽的情况,把局面先往坏了说,日后才能方便推卸责任。
与此同时,刑部尚书卫赤俨然是因为昨日那一鞭子,似乎有了郁气,有意无意的在刺激圣人。
但……这些关他一个伏龙卫副常检什么事情?
于是乎,从初始对巫族兵马规模的震惊中回复后,心态意外平缓的张行一言不发,只是跟着萧余一起下了楼,而这位国舅爷俨然也没有跟这位随行黑绶交流的意思。待二人一起回到临时充当行在的云内城郡府署衙,大概是因为拥挤和不得不临时放下架子的缘故,张行居然直接带着人跟着对方来到了圣人所在的大堂前。
甚至,直接走了进去,看到了圣人那明显的黑眼圈后,才从容扶刀立到了一旁门内。
谷鯪这时候,萧国舅已经一五一十将自己所见讲了个明白,并试图与两位尚书统一立场——他也觉得对方的兵力很强盛,城池危险。
“朕还是不懂。”圣人扶着额头气急败坏,似乎有些头疼。“都蓝图什么?什么都不管,也不在乎什么出兵成本,就是要图朕而后快?”
“陛下,现在说这个没用了,都蓝已经来了,而且果然带了十五万大军,这个兵力太危险了,一旦城破后果不堪设想。”司马长缨言之凿凿。“所以臣有一个说法……”
“你说。”圣人立即应声。
“现在城内塞了六千匹马,也是我们能动员的骑兵总数。”司马长缨认真以对。“而巫族军队过于庞大,是不可能在明早之前完成四面包围的……所以,臣请陛下集合精锐骑兵和修行高手,带着伏龙印,让骑士们负着皇后以下的皇室贵胄,今夜突围!至于臣,臣预判失误,罪不容诛,但请陛下许臣死命来抵,亲自率此兵马,护卫陛下一起突围。”
圣人沉默不言。
很显然,这个时候沉默无外乎是两个理由——要么,还是觉得这么做太丢人了,毛人圣人是很爱面子的,他过不去那个狼狈而逃的门槛;要么,圣人不敢冒险,待在城里还可以熬,此时出城,要是被东部巫族的轻骑在城外包住怎么办?岂不是立即有生命危险?
没人知道是哪条理由,只知道圣人明显没有同意这个选择。
“还是要坚守。”过了半晌,首相苏巍似乎察觉到什么,出言姗姗来迟。“但要守,必须还要继续赏赐以激励人心,并尽快催促勤王之军,因为城池真有可能守不住……臣冒昧,陛下要不要定下超常赏格出来?”
“等朕明日亲自看过都蓝的攻城,最好当面问一问他,再说这个。”很显然,当日参与过灭南陈的圣人,并非是什么军事白痴,而且依然存在着外交解决的心态。
两位相公也都无言。
翌日,什么都没发生,那位都蓝可汗在意识到自己真的围住了大魏皇帝后保持了足够的隐忍与耐性,安静的安营扎寨,安静的分配劫掠队伍,安静的完成对云内城的四面包抄。
终于,又过了一日,御驾抵达云内第四日上午,鼓声忽然隆隆起来,北面城墙来报,说是在仓促完成了简单的四面拒马阵与简易营区后,东部巫族的那面标志性白底黑纹的烂翅龙旗出现在了北面城下,疑似是都蓝可汗亲自来拜见大圣人。
这个时候,必须要再度鼓励一下军心了,圣人犹豫再三,可还是鼓起勇气,自郡府中走出,往北面的城门楼上而去……他还是有点不信邪。
当此时机,牛督公、白有思自然都在随驾之众,伏龙印也在,伏龙卫也尽数登场,并按照平素故居,混杂在城门楼周边各部各处人马之中。充当预备队的射声军左翼三中郎将,也率领三千养精蓄锐的精锐登上北城,以作必要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