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一过,刺骨的寒风中便夹着霜雪,沁的人从头到脚的凉,让人不禁想蜷缩成一团躲起来。
可刚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姜姝挽却一点也没觉得冷,从被救起来开始就一直坐在那处,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对面慌慌张张的身影发呆。
梓春赶到那会看到她的样子,“哇”的就哭出了声。
往日里娇矜明艳,衣着一丝不苟的伯府大小姐,这会脸色发白,唇色发青,肉眼可见的还有些微颤,身上正歪歪扭扭挂着件满是淤泥的靛蓝色斗篷。
头发上挂满了水里的枯枝落叶,甚至发梢处还在往外滴水,实在狼狈至极。
梓春喉头发紧,出口的话都在哽咽:“奴婢不过是回去拿了个手炉,小姐怎就这般模样了,梁少爷去了何处?”
听到这三个字,姜姝挽发白的唇角翕动了两下,暗淡的眸光似有似无的想往身后看,默了半晌,最终也只开口说了句:“走吧。”
今日府上开宴,这会时辰还尚早,可若不赶紧走,等人都听到动静围过来后,自己的名声也算完了。
……
主仆二人避开人潮,抄了小路便回了海棠苑。
一路来都不觉得冷的姜姝挽,这会靠着炭盆,打了两个寒战后才恍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连梓春递给她的姜汤都洒了大半碗,颤颤巍巍喂到嘴里时,牙关都磕在沿边发出“哒哒”的声响。
梓春眼角挂着泪,吸了吸鼻子道:“奴婢离开前,小姐不是正和梁公子在一处么,怎的还会落水呢?”
姜姝挽心中一抽,一路来都压抑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眼眶有些发烫,她咬了咬牙,使劲闭了闭眼,硬是将那股冲动和热意给压了下去。
梁骋,梁公子,是那个从小就说喜欢她,等她及笄就要立马上门提亲的人。
一个时辰前,她总算在花园的湖边寻到梁骋,久不见面,以为两人会互诉衷肠,于是骗梓春说自己冷,让回去给多拿个手炉。
然而,当她走近才发现,梁骋的身侧还有一道娇小的身影,一看就是女子,被隐在花丛中,她一时竟没有发现。
那女子双手捏着他一侧的衣角,怯生生的问:“旭之哥哥,你什么时候去告诉长姐你心悦我,要一同娶我进门的事呀?”
这话落在她耳里,就像平地一声惊雷,促的她全身血液都凉了半透。
只因那声音的主人她无比熟悉,是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姜凝芝。
“哐”的一声,失神导致双手脱力,手炉掉在地上的动静惊到了湖边的两人。
梁骋在转头对上她的时候眼里尽是不敢置信,而原本隐在身后的姜凝芝却是惯常的一副无辜样,只那双眼里透出些得意来。
姜姝挽努力让自己保持着伯府嫡女的仪态,不让自己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她对着梁骋的方向微微颔首,道:“是姝挽失礼了,打扰了梁公子和二妹在此叙话,先赔个不是。”
说完,转身就往回走,片刻也不多留。
那梁骋见她如此,快步跨了过来,拦住她:“除了刚刚那句,挽挽就没别的要问?”
这句话与捅了刀子还问你痛不痛无差,姜姝挽顿时觉得心口处堵了一座巨石,被吹的发僵的两颊此刻说不出别的话。
森严礼教约束下的她不能破口大骂,亦不能对着他指手画脚,只能促着自己赶紧离开此处,以免大家相互难堪。
可最后不知怎么的,她越想走,梁骋越是拦,两人根本没注意周遭的变化,动作幅度越来越大,连姜凝芝什么时候跟了上来都不知道。
推搡间一个脚步不稳,姜姝挽直直往湖里跌去,站在她身侧的姜凝芝也被她带了下去。
沁人的池水淹过她鼻息之前,她看到那属于梁骋的一身湖蓝色衣袍往姜凝芝的方向游了过去。
此时的梓春已经气的牙痒痒了:“这些年那梁公子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不成,怎这会了,突然冒出个二小姐。”
梁骋有没有说谎姜姝挽不知道,可她要承认,自己上过当了。
那时姜母刚刚离世,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只能日日抱着母亲的遗物发呆,聊以慰藉。
而姜府孩子多,失恃的孩子尤其不受人待见。
隔房的孩子见她不爱说话,便料定不会去告状,抢了她手里的东西就开始笑她。
她还记得自己那会被几个堂兄欺负,不是抢她的小食,就是让她给月例。
她不堪其扰,却也不敢告诉大人,生怕得到更野蛮的对待。
直到有一日,她遇上了梁骋,她还记得那天也是冬日,梁骋把娇小的她护在身后的模样,就如同今日他在池边指挥着众人来照顾姜凝芝的样子。
那日,梁骋不仅帮她将东西要了回来,还替她在父亲面前说道。
自那之后,她在府中境遇便也渐渐好了起来,而梁骋也能时常来姜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