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无法入眠的还有那千山之外的宴殃,这里月明星稀,驿站之外便是令人绝望的崇山峻岭,一山叠一山,远处的天逐渐被山峦阻隔,远处山顶不知是雪是云一般皑皑堆积,月色下显得是令人孤独又怆然的银灰。
小九站在宴殃身后,他们已经日夜兼程赶了三四天,若不是雷山吃累反抗,他们还会继续不顾生死一般地拼命赶路。
站在月下的宴殃如雪霜裹枝,傲立孤寂,月下冷洁时,望有佳人撑伞在雪中赏撷。
“干爹,前方急报,夜月寨主龙延生殁了。”
宴殃的情报及时抵达,无论他在何处都不会阻绝消息,小九递上一张小纸条,其上几字便是大事。
宴殃收回怜月之心,他撕碎了纸条,只是淡漠说道“他的两个儿子都盼着他死,死了也是遂人愿了”
一个给他探路,一个送他上路。龙月郎若不是蠢得被人教唆,龙月君若不是心胸狭隘,眼界短浅,夜月不至于后继无人。
“夜月连他们的神明都不要他们了。”
纸片小小,一落地便没了踪影,宴殃拢了拢斗篷,手里小炉温热暖心,余光凌厉瞥着地上残留。
他如远山寒顶,冷漠肃杀,他慵懒如一片高处雪花自顾自的飘落,无人伸手的刺骨冰冷。
此时他忽然想到什么,偏头问着:
“小九,那小虫可送给荣将军了?”
“送了,起初将军对那小东西还有些不解,但干爹您的信及时送达,将军已清楚干爹的用心良苦。”
小九低头恭谦而语,他轻拍着宴殃斗篷上的落雪尘埃,手上有些化水,冰冷刺骨。
“嗯...那便好,那小虫可爱得很。”
小九喜出望外,这是宴殃这段时间以来唯一一次满意的口吻。宴殃舒心时,语气便是山泉润身一般清冽又舒心。
见夜深,月色朦胧时,小九乘胜追击一般,试探地劝说:
“干爹,咱们歇息吧,别在路上累着了,这般适得其反。”
小九上前,虚扶着宴殃。
宴殃低头垂思,抬手挥了挥拒绝,他看山对月,银辉满满,惆然之时,换而不免唉声叹气。
小九恍而一瞥,自家干爹眼角挂露,晶莹剔透如冰星点点,“我也不想这般,但是小九,只要一日不见到将军,我便一日寝食难安,她不好我又怎会好过?”
他弱腔虚声,喃喃自语。
小九也是难解,只要说到将军,干爹便是世间第一痴情儿。而他不曾喜爱过什么,无法体会干爹的心情,只能沉默地陪着干爹神伤其中。
次日清晨大早,宴殃又启程了,他的马术愈发精练娴熟,马上之人凌厉如风,暴雪也只能匆匆一瞥他的容貌,雪山空留两处马蹄印,飞扬雪尘牵在马后,纷纷如白幕遮人眼。
再过一日,再有一日,他便能见到她了。
将军.....
“将军!你在做什么!”
一进屋,阿罗便看到了荣绮身边摆满了竹条木棍,还有一些布条。里头乱七八糟,有草木原野味,有她的药味还有一些冬日本有的凛冽之味。
“花灯啊!明日可是元宵。”
阿罗呆在原地,看眼前此人轻松愉悦,好像忘了自己在打仗一般。
荣绮自娱自乐享受其中,被这些包围着的她难得心情大好,嘴角带笑。她编织着竹条,黏上布条,涂上简易颜色,穿过木棍。
“喏!”
“小鱼灯,好看吧?我的手艺还行吧?”
荣绮就像那工匠,熟练的一个接一个制作着,她专注其中,难得在她面上看见认真二字。
阿罗坐在一旁,右手握拳手肘撑着下颚,看着自家将军找回自己儿时快乐。
荣绮高举鱼灯在天上,想象它遨游其中,简单的颜色,寥寥几笔的弧线为鳞,好似山间小鱼,自由自在。
“你快找几个人来,你和他们一起朝着这个样子都做了!我再做几种不一样的。”
荣绮玩好后朝着阿罗说道,阿罗走上前来接过鱼灯,本想拒绝,没曾想荣绮预料到了她的想法,直接一句:
“记住,这是军令!”
使她不容拒绝。
阿罗看着满地的凌乱,垂下头,拿着鱼灯,唉气,如今看来凌乱的是自己。她将木棍和竹条分开成捆整理,心下咒骂了荣绮一百一千遍。
“阿罗,将军要我们做这些干甚?”吴队长悄悄在阿罗耳旁问道。
他其实已经痊愈,但荣绮念他有功,便让他多休息几日再归队训练。于是,他便在此和阿罗几人一块编作着鱼灯和编结布条。
“你去问荣绮咯。”阿罗忙活着手里的竹条,竹条纤细,阿罗只要稍稍用力它便短成两截,阿罗两手各捏一条断枝,陷入迷茫的恼火中。
她左右各看一眼,而后又上下各瞅一眼,还有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