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在马车上用早膳的情形，于顾清月而言，在莲池书院念书时再常见不过。

如今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她往嘴里塞了糕点，瞥见顾清荷看着她，连忙咽完口中的糕点，讪讪笑道：“三妹妹是不是等我很久了？”

顾清荷摇了摇头，给她从水囊里倒了杯水，“没等多久，二姐姐慢慢来就好。”

顾清月接过水，对顾清荷的话自是不信的，她身边丫鬟秋阳的脸色是藏不住的焦急，显然是怕顾清荷迟到了。

她饮完了水，慢慢道：“三妹妹日后不用等我，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凉，我起不来的。”

顾清荷嘴唇微张，似想说些什么，被顾清月打断了：

“你别拒绝，无非是多备一辆马车的事，我两的习惯不一样，你等我，我等你的，不安生。”

又想到新生大典后，大姐姐也要一起去上学，补充道：“明日你也帮我同大姐姐说一声，你们都不用等我。”

“好。”

提起顾清楹，顾清荷这次答应得爽快了些，确实不可能两人都等着顾清月。

顾清月跟着“嗯”了声，继续用起她的早食来，不忘把食盒往顾清荷方向推了推：“三妹妹要用些吗？我听说大典要走四礼，许是要站上许久，多吃点有力气！”

顾清荷将食盒推回：“我在府中已经用过了，二姐姐吃吧。”

见她不吃，顾清月也不勉强，自己又用了些，然后漱了漱口，两个丫鬟紧着用沾水的帕子为她拭手，整理衣饰。

一切打点妥当也差不多到女学了。

“二姐姐，昨日，”顾清荷略停顿了下，流露出些愧意：“昨日我母亲院中传出的话，二姐姐不要放在心上，我代母亲和二姐姐道歉。”

“二姐姐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两人行在一块，性子上顾清荷总是更容易被误以为是姐姐一些，可此刻顾清荷神情上难得表现得更像是妹妹。

顾清月本就重来一遭的人，那些说她不如人的话她早就听得心如止水，此刻更是将昨日心中的那点不痛快抛到哪里去了都不知。

“我昨日睡了，不知道三婶婶说了什么。”又摆出些姐姐该有的大方道：“礼物你喜欢就好，你日后要是还喜欢什么尽管同我说，我送你。”

顾清荷一愣，忽而莞尔，她二姐姐好像一直是这样大方，幼时便喜爱将东西分她一份，从不在意她是不是庶出。

她们一开始并不生份的，是她姨娘得病去了后，她被嫡母记在名下，两人才慢慢地冷淡了。

她今日其实很怕顾清月不出现，她并不想同二姐姐又生份了，她做好了一定要道歉的准备，便是在大典上迟到被嫡母责罚也要做。

此刻得到回应，她心头的开心像泉水般汩汩往外冒，轻轻地应了声：“嗯。”

她一笑，像是山尖化雪，柔美极了，顾清月也是第一次见，不自觉问出了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三妹妹你喜欢念书吗？”

顾清荷眼睫轻轻颤动了下，缓缓看向车窗外，“二姐姐，我得喜欢念书。”

如有一道雷撺过了顾清月全身，不是“喜欢”，是“得喜欢”，她过往只觉得陈氏不顾她意愿要她念书，可好像从没有人在意过顾清荷的意愿，也没人会问顾清荷喜欢什么？

她只是天分好些，可她当真喜欢念书吗？

马车中一时陷入了安静，顾清月有一瞬的无地自容，明明是一般的年纪，可上辈子她都在做什么？

她缩在自己的壳中，同外人一样嫉妒过自己的妹妹，疏远过她。

这得多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