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给几人互相介绍过后，程老伯便和云昭云旸寒暄起来。

程老伯一边道谢，一边观察姐弟俩。只见两人衣冠齐楚，光鲜亮丽，其中女子容貌明艳，看着很是面善，似乎之前在哪里见过。

云昭也是暗暗称奇：面前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眼神温和如水，时不时闪过睿智的光芒。虽然形容消瘦萎靡，但举手投足间仍有一丝从容不迫的气度。难怪能养出阿念这样坚强善良、机智大方的姑娘。

云昭道：“老伯不必多礼。说起来，我们还有一事，想跟老伯打听打听。”

程老伯愣了愣，示意云昭继续。

“之前闲聊，偶然听阿念提起，她是您在东城城郊的土地庙里捡来的？”

程老伯点了点头。

云昭问：“那是十六年前了吧？”

程老伯犹豫了一下，说道：“是啊，她父母染疫身亡，留她一个刚出生的小孩，正巧我路过，就收养她了。”

云昭深吸一口气：“十六年前，六月十五左右，不知道程老伯您当时是否恰巧在附近？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看到什么人、或者听说过什么？”

旁边的云旸也紧张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程老伯。

程老伯双眼微阖，似乎有些疲惫：“不知二位打听这个干什么？”

云昭忙拱手道：“不瞒您说。我姑姑和姑父失踪已有十六年，家人遍寻不到踪迹，只能查到大约那个时候他们曾在土地庙出现过。这些年来，家人一直都在寻找他们，只是……”云昭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人海茫茫，实在是没有什么线索。”

程老伯闭了闭眼。十六年前的六月十五……

好半天，他睁开了眼睛，平静地看着云昭，说道：“夫人见谅。实在是时日久远，老叟不记得了。”

云昭云旸两人互看了一眼，都有些失望，可是也没有太过意外。毕竟已经过了十六年了，他们本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云昭叹了口气，说道：“无妨。我们也只是随口问问，您不知道便罢了。”又劝道：“您大病未愈，还是要多休息休息。放心在我府上住着吧，不用着急离开。”

送走了姐弟俩，程老伯明显有些心绪不宁。他把阿念招到身边，小声说道：“阿念，咱们已经麻烦他们太多了。明日一早我们便走。”

阿念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按理说确实应该早点走，可是爷爷你的病还没完全好，而且我答应了夫人，下元节的时候陪她去太和宫祈福。”

程老伯一愣：“为什么要你陪她去？”

阿念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明白。爷爷，我觉得夫人和云旸少爷跟别人很不一样。他们很随和，没什么架子，人特别好。而且我总觉得他们应该是修行之人。”

“我记得他们不是京都人？”

“嗯，他们从南岳来的。之前云麾将军在那边剿匪遇到的。”

程老伯若有所思：“南岳……修行之人……”

“爷爷，你知道他们的来历吗？”

程老伯笑了笑：“南岳山高林深，传说里面住着神仙。我们阿念不会遇到神仙了吧？”

阿念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程老伯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都是些传说罢了。”他又想起一事，皱眉道：“下元节可是有贵人去太和宫？”

阿念点点头：“听夫人说，宫里的女眷都会去。”她扳着指头数：“有生了太子的贵妃娘娘和太子妃，生了秦王和西平公主的丽妃娘娘，哦，西平公主也会去。还有好多别的娘娘，和官爷家里的夫人小姐。我还没全记住。”

程老伯面露担忧：“你去跟夫人说，你不通礼数，怕到时候冲撞了贵人，就不去了。”

阿念有些为难：“可是我已经答应夫人了。而且府上的夏嬷嬷在教我规矩。”她看着程老伯：“爷爷，夫人给了我天大的情分，她让我做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我都会去做的！何况只是当一天丫鬟陪她去太和宫罢了。你放心，我会好好学规矩，不给夫人惹麻烦的！”

程老伯见阿念眼神坚毅，知道此事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只得沉声嘱咐道：“乖孙女，爷爷知道你想报答云夫人和小公子。但是我们这种平民老百姓在那些达官贵人眼里就如草芥，他们要你的命就像割掉路边的杂草一样简单。”说话间眼神沉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往事。他搂住阿念，严肃地说：“你一定要小心。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不该问的更是别问。跟紧夫人，哪里都不要去。知道吗？”

阿念想起了那天的太子卫率和那个叫忍冬的太和宫道士，心中一沉，抬头望着爷爷，认真地点了点头。

程老伯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有些晦暗，说道：“好在下元节也没几天了，等你做完此事，我们便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