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后,如今只要不是听到赵翦冲破突围,赵烜都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他甚至还有心情传膳。
宫人送了膳食过来,赵烜起箸,瞥见灯下角落里数丈远的女人,出于礼貌,询问了一番:“嫂嫂饿否?”
姬禾刚说完不饿,忽然肚子就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否定她的回应。
这不怪她,自中午被抓开始,她就未曾进过一滴水米。
人以食为天,此时已然入夜,她已经两顿没吃了。
赵烜听到了这声异响,忍不住笑了笑。
随即吩咐人,再度传膳。
除了依旧昏睡的稚辛,偏殿的两人也都吃上了今天的晚餐。
姬禾的这份,赵烜刻意让人放在与自己同一张桌案上。
见她不走近前,赵烜好笑道:“没下毒,放心,暂时不会要你的命。”
姬禾无动于衷,赵烜再度开口,“你不吃,偏殿的两个人也都陪你一起饿死好了,这就让人撤走她们的餐食。”
姬禾犹疑了一下,这才慢慢走了过来。
她没有跪坐下来用餐,而是端着漆器托盘打算去到一旁。
赵烜眉头一挑,没有说什么,任由她去。
殿内唯有一张桌案,便是赵烜面前那张。
姬禾端着托盘退至角落,放在地面,席地而坐,随遇而安开始用膳。
赵烜慢条斯理用完餐,见角落的姬禾吃也停下了玉箸,用手帕擦嘴。瞥见她面前的那餐具之中的食物,分明还剩很多。
她是吃的少,所以才这么瘦的?
可也只是身上看着瘦,胸前那两团肉,瞧着还是挺丰盈的,料想手感应当是好得很。全部脱光了,也不知是怎样的光景……
这般想着,赵烜骤然邪念又起。
人啊,果真是饱暖思□□。
他咬了咬舌尖,痛意弥漫开来,将那丝突然冒起的邪火硬生生转移。他想着要找点事做,才不至于一日之内,三翻四次被那个女人轻易勾起进退维谷的欲望。
赵烜沉着脸唤人搬来了棋盘,自己执黑白二子,互相博弈。
才下过一局,很快他又觉无趣。
忍不住看了看角落里的安安静静的姬禾,他问:“嫂嫂会下棋吗?”
赵烜闲捏棋子叩击棋盘,不等她回答便接着说下去:“不会下也没关系,我说,你落子,长夜漫漫,不若你我二人手谈几局,等得也不至于无聊。”
出乎意料的,她抬眸回道:“我会。”
*
赵烜扬唇略笑,将棋子拾回棋盒内,邀她入座猜先。
对弈时,赵烜并未将姬禾的话放在心上。
他以为她所说的会,只是学来讨男人欢心的手段,略懂皮毛而已。
人道观棋不语,她是下棋亦不语。
面静如水,平静执棋,沉静落子。
一局下来,他的白子竟然被她的黑子一路攻城略地,折戟沉沙,败得一塌涂地。
铩羽而归,不外如是。
赵烜输的难看,却并无恼怒,脑中心里只有对她的刮目相看。他接着又按照棋谱摆了一盘棋局,让她来打谱。
姬禾素手执棋,从容应对。
自从范奚死后,她就再也没有动过棋了,即是无对手。
也是伯牙绝弦,再无知音。
后来在楚国的艰苦岁月,她更加不可能触碰得到这样的东西。
执棋在手的时候,莹润棋子带来暌违已久的手感,让姬禾最先想起的,还是第一次下赢师傅的场景。
那也是她下得最开心的一次。
那时还是在宋地军营,宋鲁联军和楚君睢水之战的前夕,大雨降落的那天晚上,她与范奚在军帐中听雨对弈。
那回,是她学棋以来,生平第一次赢了教她兵家诡道、韬略阳谋,无所不能举世无双的师傅。
彼时,她笑说是因他棋艺天下无双,才将自己教的好。
范奚却说他的棋艺算不得天下第一,他的棋艺比之同门师弟——陈安,算不得什么。
当时她还雀雀欲试,梦想着有朝一日,能与那位陈安师叔面对面一较高下。
可是她还未曾真正与之见过面,那人却连连派人暗杀她的师傅和兄长。
谋士较量,各为其主,在于阳谋。
但陈安坏了这个规矩,他在谋略交战方比不过自己的师兄,便暗下杀手,害他坠崖而亡。
思及此,一腔强烈的恨意喷薄而出,姬禾手中棋路越发凌厉,一路摧城崩山,俨然将对手当成了陈安,手中黑子杀得白子片甲不留。
赵烜惊叹她的棋艺,同时也没错过她眉目间时而恬淡缅怀,时而恨意勃发,时而痛彻心扉,时而落寞无助的精彩神色。
他不由得眯了眯眼,她当真只是在下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