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怀忱清醒过来时,已是第三天的深夜了。她茫然的睁开双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悲伤,过往的记忆再次奔腾而出。
“师父、师父......小彧...师姐、师兄......”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脸上却仍旧僵硬,做不出表情,汹涌的情感只能从眼泪中涌出。
没想到竟然已经过去了六千年。
那毁天灭地的一战,在众人的眼中竟然已是六千年前的旧事了。
“师父......”闵怀忱一愣,转头望去,窗边明明是空荡荡的却有声音传来,自己的手上也传来一股清凉的触感,像是有一个人在握着自己的手。
闵怀忱的记忆是殷彧封的,本想等着闵怀忱的修为到了渡劫期再为她解开封印,但是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闵怀忱却找到了扶苍剑,提前解封了记忆,也解开了部分修为,如今闵怀忱已识渡劫后期了。
月火一共烧了三天,直到今晨才缓缓熄灭,殷彧将昏迷的闵怀忱抱至椒房躺下修养,又是数个时辰过去,直到月上柳梢才堪堪醒来。
殷彧便在此守了三天,即使子时一到,他便会承受着万箭穿心的痛苦也不曾离去。
此刻殷彧又听见了这声小彧,穿过六千年的时光而来,突然地,他冰冷的身体像是被重新注入了血液一样,心口开始发热、发胀、发痛,连眼角也开始酸涩。
是啊,六千年了,自己终于又听见了这声称呼。
殷彧仍旧没有解开隐身术,他不敢让闵怀忱看见他现在的样子,这么丑陋、恶心的样子。
他看着闵怀忱的脸上又浮现起熟悉的神情,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百味杂陈,这是他的师父、这是闵怀忱、这也是他心悦之人。
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这六千年有多么的想她,有多想再见她一面。
这些话他也不敢告诉她,他只敢静静的注视着他。
在她面前,他是如此的胆小,如此的患得患失,即使六千年过去了,他已经成为了天下第一人也仍旧如此。
他此生做过的最胆大妄为的一件事,恐怕就是趁着闵怀忱想起之前就求娶她吧。
他也曾幻想过,就在她想起来之前,自己一定要努力让她也喜欢上自己,这样,等到她恢复记忆,她就再也没法赖账了。
这一世他,他们是新的人、新的身份,不会再因为师徒而止步于师徒。
他们可以相爱。
并且殷彧觉得自己做到了,最近的一段时间,他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闵怀忱对自己的不同,她已经有些心悦自己了。
“小彧......”闵怀忱看着空荡荡的窗边,用力抓住那只看不见的手,然后顺着手、顺着胳膊、轻轻摸索这具熟悉的身体。
是她的小徒弟,好像比以前更消瘦了,脸上也没有婴儿肥了......虽然殷彧好像从来就没有过婴儿肥。
这是她的小徒弟啊......为什么,六千年了,他是怎么将自己的肉身重塑的,他是怎么将自己被月火焚烧殆尽的灵魂重塑的,他是怎么将自己投入轮回的......她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但是她现在最想问的还是为什么、对师父避而不见?
“小彧,你怎么不见师父啊?小彧......”闵怀忱的手掌在殷彧的脸上轻轻滑动,掌下的肌肤虽软、却无弹性、也没有温度,甚至还有一些粗糙的痕迹,像是伤口。
这是她捧在手上如珠似宝的小徒弟啊,这六千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吃了多少苦啊,自己身死的时候他,他还是个孩子,不过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在中州连只蝼蚁都不如,即使大战结束了,琼华山也损伤大半,恐无力再照顾他。
没了师父、没了自己......他一个人怎么生活啊。
“小彧,你是不是在怪师父......”闵怀忱已从床上坐起来,扶着看不见的殷彧,咬着嘴唇说道。
一想到这六千年,殷彧不知吃了多少苦才走到这一步,闵怀忱就心疼的心如刀绞。
“师父!”殷彧大惊失色的开口:“你怎会如此想?小彧怎会怪你!”
殷彧反手握住闵怀忱还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实在不明白闵怀忱为什么会这么说,他死死的将闵怀忱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然后感受着她的体温。
“那你......”闵怀忱犹豫着开口,洁白的贝齿将嘴唇咬的发白,她有些难以启齿的问:“那你为何不让师父看看你,为何不在师父面前现身?”
殷彧身体一僵,心中一瞬间转了八百个借口,嘴上却一个都说不出来。
自己现在......现在这副样子怎么见闵怀忱,虽然已经和闵怀忱双修了一段时间,自己的身体确实有所好转,但是自己照过镜子,仍是十分可怖。
怕吓到师父、也怕师父心疼。
“没、没什么......”殷彧结结巴巴的开口,语气漂浮,一看就是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