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 烟雨霖霖。
东京城雨下数日不住,街巷间行人往来稀少。偶有躲雨;行人站在商铺檐下看到禁卫军出动,便要联想到最近出事;张家, 以及那位从天上坠下来;月亮。
张行简被监押于天牢, 宰相孔业亲自审问。两人政见本就不和,此番那张行简必要吃些苦头。
人人要称一声可惜。
人人想不通张月鹿那样;人物, 为什么要犯这样;错?朝廷中受他牵连;人不少,落井下石;人也不少。也许是他太着急, 急着重振张家,又贪恋权势, 才走到这一步。
案子审问整整一月。
与张家联姻;沈家观望之后,迫不及待地上门退亲,说沈青叶是英雄豪杰;女儿, 沈家不能让沈青叶受委屈。
张文璧能如何?
弟弟下狱,宗室训斥,家族人心惶惶。她承受;压力,似乎回到了十几年前兄长去世;时候。
相同点是当年;事兄长没有连累家族,如今;事, 张行简也不连累家族,他一人顶了所有罪, 求不牵连更多人。
人人在看张家;笑话。
张文璧没有心情理会区区退亲, 沈家要与他们划清界限那便随他们, 她自己要忙着打点关系,求问亲朋,拜访各位大人物, 不求放过张行简, 只求免了张行简;死罪。
为此, 她甚至去拜访自己过去十余年绝不登门;安德长帝姬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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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如注,烟雾重重。
侍女撑着伞,陪张文璧一同站在帝姬府邸外。帝姬称病不见,她便日日前来。她奢求帝姬看在昔日情缘上,放张行简一马。
侍女轻声:“娘子,你也不必太忧心。三郎吉人自有天相……”
张文璧:“我宁可圣裁是张家满门流放,陪张月鹿吃苦,也绝不能让张月鹿死在牢狱中。那孔业向来看张月鹿不顺眼,此次不知道会如何折腾张月鹿。我又进不了天牢去探望……”
侍女:“但是出事前,三郎说过,让二娘放心,不必为他奔波。”
雨水落在张文璧肩头,烟雾迷离她;眼睛,她淡声:“他是我弟弟。他说不用我管,我便不会管吗?张家颓然不是一次,再来一次也无妨……可我、我……”
她不想再失去家人了。
父母死,兄长死,被未婚夫抛弃,十五岁;她从旁系挑出那个粉雕玉琢;幼童,一步步牵着幼童;手回到家里。
灵堂上;白幡还未拆去,她便要给幼童擦手擦脸,准备饭菜。
那样乖巧安静;小孩,她打他、训他、罚他,日日陪他。狭小;枯井中,坐井观天;人,除了他,还有她。
整整十五年。
漫长无比;十五年。
她到哪里再等一个十五年呢?
张家可以没了,张月鹿不能死在天牢中。哪怕、哪怕……她需要向李令歌低头,向李令歌求助,在李令歌面前,忘记所有耻辱。
张文璧出神地想着这些时,侍女突然提醒她:“娘子,帝姬殿下果然没病。有人登门……门开了。”
张文璧看到阴雨下,一个仆从模样;人从一辆后来;马车中跳出,急匆匆抱着怀中一卷宗,叩门进了帝姬;府邸。
张文璧看那马车;标志:“……是孔家;马车。”
奇怪,孔业什么时候和帝姬有了这重联系?该不会与张行简有关?
张文璧一咬牙,从伞下奔出,向那即将关闭;偏门跑去。侍女急急唤她,她硬是抵住那门,对惊讶;帝姬府上侍从咬牙:“我是张家二娘,是帝姬昔日;手帕交,我要见帝姬!
“为何一个仆从能见,我却不能见?我不信帝姬不肯见我,你们再去问她,问她——张容;亲妹妹,她一点面子都不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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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文璧于帝姬府门前大闹;半个时辰前,孔业收到了来自天牢;一个消息。
正如世人猜测他不会放过张行简一样,他确实恨不得张行简死在牢狱中。他不会出面,但他;人会百般折辱张行简,誓要张行简走不出那里。
半个时辰前,天牢中;张行简用一个信息,来换张家不尽被自己连累,不会诛九族。这个信息是——
张容还活着。
在狱中受了不少刑罚;张行简,昏昏沉沉中,告诉他们一个大概;范围,张容苟且偷生;可能。不知张容;活着,能否换张行简一命,换张家不受累。
这个消息,是张行简与博容早就说好;。博容愿意用这个消息扶弟弟上位,给弟弟压倒孔业;机会,给弟弟走到少帝身边;机会。
何况,张行简需要离开东京;机会。当着中枢大官;他,无法轻易离开东京。但为了张家和博容;安全,为了博容身份;安全,张行简需要去亲自办一些事。
而孔业一直在查张家,隐隐约约;怀疑与猜测,比不上张行简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