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多久没人修剪花草了,园子里的兰草经过一夏日,疯狂滋长,蔷薇,木槿,也都蔓开一大片,连中间的鹅卵石路都要被遮严实了。
康平慨叹了一声,离开时,小心地避着园中花木横生的枝节。
没料到,纵然小心,新裁的衣角还是被勾住了。
他心疼地俯身去解,好半晌才将衣服解开,但这么一来,却叫他从繁盛的草木底下看到了一角牛皮纸。
——是一封信。
样子还颇为熟悉。
不、不会吧?康平看着那信一激灵,脑中生出一个猜疑。
他连忙探身,从繁密的兰草根里费力将那封信揪了出来。
再定睛,浑身的血在那一刻,尽数倒流。
虽经了风吹雨打,牛皮纸被浸烂了一点,皱巴巴的,但康平还记得那信封上的火漆。
那火漆的印记,是他亲手戳上去的。
这……难道是当初公子让他递的那封信?
康平颤着手,缓缓将信封撕开。
果然,里面的字迹虽模糊,但确实是他的字没错。
错了,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竟然送错了信!
根本没把林姨娘的死因递出去。
可若是这封信没送出去,那江小娘子当初看到的又是什么信。
她后来又为何性情大变?
康平握着那信,冷汗直流去找了当初买通的那个仆妇一探究竟。
这一问,他方明白过来。
当日,恐怕是有两封信同时递了过来,碰巧弄错了。
又不敢打草惊蛇,康平只得若无其事的,等江晚吟略略休息好之后,一同回了府。
回府之后,他便握着那信。直奔前院的退思堂,去向陆缙负荆请罪。
***
开国公府
陆缙回来后,先是去了寿春堂拜见祖母。
老太太精神不济,虽有许多话想说,但一张口,便气喘吁吁,陆缙便暂时让人服侍她歇下。
之后,他又去了立雪堂拜见母亲。
长公主这几日眼都肿成了核桃,见他回来,拉着他上上下下打量好几遍,之后仍是不放心,又叫了太医来。
诊完脉,确认陆缙好得很,她方才坐下。
“你兄长已经不在了,你若是不在了,我也不必活了,幸好,上天有眼,让你死里逃生。”长公主庆幸道。
陆骥虽不像长公主一样拉着陆缙来来回回的看,但眼中明显也松了下来。
只是这几日,他之前派去青州找裴时序的人得了消息,且是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原来裴絮死后,小时又被林家收养了,难怪他遍寻不到。
更让他吃惊的是,这吟丫头,竟然也是被接回了舅舅家化了名养着。
她便是小时那个未婚妻。
世事竟那么巧,林家,江家,还有他们陆家,兜兜转转竟缠了那么多关系。
如今,小时虽不在了,但吟丫头若是愿意,嫁过来过继个子嗣也不算断了香火。
偏偏,她坠了崖。
还是同他的大儿子一起。
陆骥一想到陆缙是同江晚吟一起消失的,不免又有几分忧心。
在陆缙简略说完这几日的事情之后,他追问道:“这么说,这几日,你同那位江小娘子并没有什么?”
为了江晚吟的名声,陆缙只淡淡地道:“没什么。”
“那你之前坠崖……”
“偶然。”
陆骥捋着须,松了口大气。
心想,幸好他们没什么,若是真的有了,那便是乱了伦常的悲剧了。
陆缙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的长公主颇不高兴。
“二郎九死一生,你不问问他的身体,反倒去纠结这些细枝末节,你这个做父亲的对他是不是也太不上心了?”长公主乜了他一眼。
“平阳,这你可误会我了,我怎会不关心二郎。只是那小娘子毕竟是女儿家,名节要紧,她同他一起消失了几日,我少不得要问问。”陆骥解释道。
长公主一想也觉得有理。
不过她的儿子,她实在太清楚了。
先前她将这小娘子送与他做妾,他都不要,此时更不会有什么逾矩的行径。
陆缙抿着茶,面容平静。
但听见了父亲的追问,却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父亲似乎,对江晚吟关心过了。
长公主并未发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沉吟道:“咱们公府一贯赏罚严明,绝没有叫人家白白做了替死鬼的道理,当日究竟是怎么回事,等江氏和吟丫头从伯府回来,晚上用膳的时候断个分明,该罚的罚,该关的关。”
“母亲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