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被徽州万金富商的女儿瞧上了。俊逸儿郎官,俏羞商家女,这桩事在徽州也算传开了。
若只是儿女情长也就罢了,可偏偏皇帝有意这袁家长子做驸马,这样一来,恐怕袁融朗回京后想再走,就难了。
很快,亭台中的人也散的差不多,滕雪双手归于身前,才意识到袖外半露的指节已经冰凉,也就不在此多留。
阳春已经先随小僧人上山布置茶室,滕雪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十几个宫女。
缭绕群山,氤氲的雾气洇湿黛蓝裙摆,宛若一袭水墨翩然出世,清韵犹存。山上渐渐暖光萦绕起来,众人的步子也跟着日头渐进山顶。
在山间栈道上走着,一侧是巘石幽木,一侧是茫茫云海。
步至一处葱荣丛生,滕雪眼前乍然一料青色,草叶如虫。
一条黑褐色毛刺加身的青虫就那样吊在枝叶上蠕动,摇摇欲坠。
滕雪身上泛起一股恶寒,脑子还在宕机,脚下已退去旁道。她攥紧手心,仿佛身上爬满尺虫啮咬,浑身汗毛直立。前排一个随行宫女看见虫子差点就要掉在自己脸上先是尖呼着退后,想到殿前失宜才惊慌捂住嘴,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推开。
滕雪面色煞白,也未顾及身后崖丈近在咫尺。
当她的后背被一只强壮的胳膊挡住,原本后仰的上身才被回正。裴易方才见她突然止步,又听见宫女尖叫,没有多想就冲上前来,及时将滕雪带至内道。
他颇有分寸,只是以臂膊为挡,并无半分逾越和不妥。
滕雪手心里的汗都润湿了袖角,她拧着蛾眉轻喘这才慢慢回神。她看见裴易两步上前,撇下那节枝子连带着上面该死的青虫,一并随手扔下绝壁。众人看着裴易“杀伐果断”的动作,他眼神里的不悦和杀气仿佛他是在战场上处置敌首。
然而就是这样不善的眉眼,望向滕雪时,双眼里藏匿的保护欲可以织出云锦。
滕雪惧怕虫子,方才又一下被吓住了,她平复好呼吸才觉察到自己的唇干的厉害。只是颔首,又收拾好步子上山。
滕雪根本没去注意一路上裴易都跟在她身后。
到了山上,滕雪的脸色看上去才红润一些。见过方丈后,滕雪就进了茶室,她不信神佛,既然本无虔诚净心,也没有必要同去参拜。
冷歌随行在皇帝身边一路,此刻也才喝上一盏热茶。他在另一间茶室翻看经卷,这些对他来说已经不算稀奇,虽然他生在漠北,但受双亲教导熏陶,冷歌也算饱读诗书。
而自从那回被小姑娘一句“南国行记”诓后,他就常常泡在国公府内的藏书阁,佛经这些也没少看过。但看着看着,也就入了神。
“施主。”
安静的空气被突然惊动,冷歌抬头循声望去,还意外地发现山上的空气至纯,甚至看不见跳跃在日光下的金尘。
冷歌站起身,双手在胸前合十,对着来人弯腰。“方丈。”
“不知施主年岁几何?”次仁方丈不像想象中蓄有白须的垂垂老者,不仅不蓄胡,且看着煞是精神利落。他突然问,冷歌只是稍微迟疑说道,“在下冷歌,今年十七。”
“十七?”次仁粗眉一翘,像突然了然了什么。“施主,贵姓冷?”
冷歌嗯了一声,心理却不免觉得这场没头没尾的对话过于突兀,警惕着他究竟想问什么?
次仁突然展颜一笑,“冷施主十八年前为他初有身孕的内人登山祈福,竟求得这样一位公子。”
方才太子见冷歌从茶室出来,便上前与其同行。二人一路走到山前的矮坡,坡下是几位王孙贵女静等着滕雪沂花挂绸后轮到他们。
方才二人还相谈甚欢,现下倒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上官延的目光追随着太子妃,冷歌望着山间滕雪的深蓝裙裾。
自从他一年多以前离宫受封国公,皇帝在面上总要让他过得去,便命自己开始着手朝中政务,实则不过是些皮毛。后来因此,国子监也未再去过,便不再能那么频繁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