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去国子监的路上。
“昨夜我笑的睡不着,一想到那礼嫔吃瘪的模样,我真是恨不得冲到云阳宫去,大笑她几百个来回。谁叫她平日那副难登大雅之堂的做派!”沂花跟着皇后,却养的大方随性。马车里,只管大声说笑,但滕雪知道她有分寸,也就说给自己听,于是她就听沂花说了一路。
两姊妹先后下马车,“怎么觉得,你今日没什么精神啊?”
“是吗?该不会是叫皇姐瞧出来我怕夫子又突然课考了吧?”滕雪说笑。
冷歌已经下马,等在原地。她清脆的笑声轻叩着听者的心,她昨夜,当真没事吗?还是,她习惯了伪装?
“瞎说什么,你满腹诗书,会怕?休得这样逗我取乐。”
冷歌走在后头,跟在上官廷和沂花滕雪身后进了“枕书阁”,刚坐下,廷尉李佑峻的妹妹李采颜也来了。冷歌座位近门,那李家小姐的衣袖被风吹起,打到了冷歌案上红木笔架上头的毛笔,几支狼毫前后晃悠了几下。
李采颜反应过来,羞中带怯,“抱歉,是采颜失礼了,还请世子海涵。”
冷歌眼都没抬,只是手指停住狼毫,客气地说,“李姑娘言重了。”
一向同滕雪和沂花交好的袁艺来了,在窗口就向滕雪招手,滕雪朝门口看去,只看到李采颜含羞跑进来。再一看,她瞄着冷歌,滕雪的嘴角顿时就压不住了,那羞答答的李采颜明摆着的少女怀春,滕雪抿唇傻笑着。
这世子,不俗啊!滕雪顾着看热闹,一时忘了收敛。
西窗外头的名木枝叶繁茂,绰约间还能依稀望见莲池里盛放的几株荷花,靠近窗边几步,少女偷偷笑着。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人间最上乘!
冷歌意识到她盯着自己好一会,恰逢他转头,二人视线不偏不倚撞上。滕雪的笑霎时便僵住,转眼又回到正襟危坐。
冷歌宛如丈二长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她在笑什么。
不过,虽不知道她是为何事开怀,但却是自己头一回看到她这样没有拘束,自在地笑吧。冷歌心想。
滕雪对他所想全然不知,佯装淡定的外表下,滕雪眼睛四处乱转,似乎只要瞟向别处,方才失态的就不是自己,滕雪内心不住地后悔。冷歌看滕雪又很快收起笑容,便也转过头来,不再看她。
滕雪窘得不行,看夫子还未来,同时立刻转身背对他的目光,插进了袁艺和沂花的谈话。袁艺正要问她今日怎么有兴致谈起这胭脂妆粉了,滕雪又瞥见袁艺身后依旧羞涩的李采颜,忘了方才的尴尬,又忍不住乐了出来。
“公主笑什么?”
沂花顺着她的视线,探过脑袋朝后看,“是啊,时安,笑什么呢?”
滕雪轻咳两声,“待会下了学,再同你们说。”
沂花正埋怨她卖关子,夫子便进来了。
这堂课习字,沂花实在好奇,不时便要瞧滕雪两下,谁知滕雪心情大好,全心习字,根本不看她。
而冷歌那里,一篇帖愣是摹了半晌,脑海里挥之不去全然是她的笑靥。冷歌嘲笑自己,真是魔怔了。有一会儿才定下心来安心习字。
课堂上便是这样,有人全神贯注,自然也有人坐如针毡。
项义咏已险些将砚台打翻三回了,宣纸上也不少墨团黑迹。王夫子看盛将言今日倒是不错,虽比不上傅余少微、裴易那样能写出一笔矫若游龙,行云流水的字来,但也进益不少。
这样需要静心的事,若是投入,便觉得日若悬河;若是浮躁,自然只能望眼欲穿而不得果。
这不,钟方敲过,夫子也放了人,那些儿郎少年便撒开腿往外跑。
而滕雪,则被沂花和袁艺团团围住。傅余少熙也凑过来,“啧,你一个小孩懂什么,快跟上你阿兄回家去,瞎凑什么热闹。”袁艺将她打发走,对滕雪闪着大眼睛。
滕雪让仟心几人将东西收好,“你们几个先收拾东西,快,不然要错过了!”果然,那李姑娘站在冷歌案边几步,却害羞不敢上前。
滕雪下巴朝他们扬了扬,袁艺和沂花就懂了。
三个女孩咬着唇看着。李采颜像是鼓足了极大勇气,叫住冷歌。
这下袁艺的眼睛瞪得更大,刻意要听他们在说什么。
两人一起出去后,一见这种场面,三个女孩拉着彼此立刻跟上,平日的礼数也被短暂地抛在一边。
“想不到啊,平日不见得这李采颜跟人说出几个字来,你再看现在!”沂花嘻嘻笑着。
“嘘,小点声,这事我们自己知道就成,可不能在外头传。若因此毁了人家清誉,那就罪过大了。”
沂花忙捂上嘴,又停住脚步转身对三个丫鬟说,“什么都不许说啊!”丫鬟们也大概明了主子们在聊些什么,都含笑说是。沂花又看到李采颜有意无意间靠冷歌更近,“快看,快看!”沂花做着口型,两手晃着滕雪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