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及了,也许这一刻应该早些的,我跳起来,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加文嘴角上扬,低头蹭蹭我的鼻子,“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吻我。”
我拽着他继续往前走。他开心地眼睫毛眨个不停,走两步就停下来摸摸自己的嘴巴。
“原来《乌鸦》这么有用,我得多读读歌德,海涅和博尔赫斯了。”“喂!”他再一次把我的手牵住,连同他的手一起放进口袋里。
当我的敏感伤情一次次试图敲碎今夜的快乐的时候,加文把我们之间的美妙不留痕迹地保护地很好。
“没有明天和后天。为什么我们没有拥有明天和后天。”我突然反应过来,刚刚那句话,加文可以说得跟煽情一点的。
“因为我明天和后天不在。”
怎么能有人一脸坦荡地驳回自己刚刚立下的定论。和加文争辩一定是个难题,他并不在乎观点和立场的本意,今天说向前走,明天就能说向后走,大后天就能说地球是圆的怎么走都一样,我怀疑他享受的是说服这件事本身。
“本来打算早点告诉你的,一直没来得及。因为我的祖母生病了,我每个月都回去探望她几天。明晚的飞机,周一回来。”
我用大拇指摸了摸他的手。“不用担心,她的病情今年有所好转。”加文轻声叹了一口气,“祖母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了。我父母很相爱,也极其热爱医学。小时候的大部分时间,我和妹妹都是在祖父祖母那里度过的。”
“这样啊,作为医学院的教授,你的爸爸妈妈听上去就很忙碌。”
嗤笑了一下,加文皱了皱眉头,“可能是吧,他们想要投身于科学。特别是我爸。他没有承担起来的家族责任,就向长辈们默许我会承担。在祖父母面前,我更像是一个我父亲送来的人质,是对他未能尽责的补偿。”
我眼前想象出了一个瘦弱的小男孩,一头金发,茶褐色的眼睛里既有恐惧也有不解,背着书包,一个人孤零零在马路上。听上去眼前大男孩的童年并没有很轻松快乐。“你的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的祖父很严厉。他的性格一丝不苟,极其固执,从不抽烟,作为一个德国人,从来没有喝过酒,啤酒也没有。不容许我和妹妹犯幼稚低级的错误,总是责罚我们贪玩。”说到这里,加文的音色变了变。
“他因为滑雪意外去世得早,和他相关的记忆都是恐怖的,模糊的。是祖母一直在保护我们,包容我们,教导我们。她是一位非常可爱的人,内心强大,很有主见。也许你们两个见面后会成为忘年交也说不定。”
我捏了捏他的手指头。“希望到时候你能对我生病的祖母好一些,不要向对我一样凶巴巴的。”
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推来搡去。
就快要走到学校了,突然想到白天和李晓祺商量过带他下周一去酒会的事。
“哦,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下周一我们公司要团建,准备办一个酒会。”他眉毛挑的老高,饶有兴致等着我下一句。
“我想带一个同学去。”
“为什么不带我去,是因为我周一不在吗。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个男生,但他对我没兴趣。”
“怎么我一出门你就要和别人去酒会,这样我很没有安全感,韩瑾小姐。”他夸张的语气一听就是在开我的玩笑,我才不上当。
“你前几天在学生宿舍洗衣房里见过的。你也听到了,他在和他的男朋友吵架,我发现这个酒会他的男朋友也去。”
加文听完我的解释,语气也正经了些,“酒会可不是和好的地方。经常,在那里,一切都会变得一团糟,糟糕的东西只会变得更糟糕。”
“那我是不是不应该叫他去。”
“没想到我的女孩这么热心肠。但别把他们太放在心上了。”他的脸被冻得红红的,“把我的事放在心上就行了。”
“你这样子说话,会让人觉得你是个纨绔子弟。”我拉着加文没往宿舍走,走到校门口的公交车站。
公交的两个硕大车灯在街尽头忽闪忽闪地。加文将我拽到怀里,双手压在我的腰上。“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不一直都是这样。”
我摇摇头。他笑了,学着我摇头。
“别人的事我不关心,这个世界我也不关心,地球宇宙科学未来,存在虚无死亡和毁灭我都不关心。”他咧着嘴,说话的声音藏着迷幻的药剂。
“不会眼前这位花花公子,只关心我吧。”他摇头。
“怎么,难道只关心你自己吗。”我伸手去推他。他继续摇头,仍然把我箍在怀里。
“那你关心什么。”
他把目光从远方的月亮移到我的脸上,“我只关心,你关不关心我。”
亮得耀眼的车灯把我俩的侧影拉的极远。聚焦之下,我们之间,不仅仅有一个他,一个我,还有两道丘比特的箭,从我指向他,也从他指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