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很想答应他。

但是很可惜，现在的她不能。

她终究还是狠下心来，打断了还在滔滔不绝地报着京城游玩景点的宋兰廷：“小侯爷，你的邀请恕在下无法答应。”

“……啊？”

宋兰廷顿时变得比那霜打了的茄子更蔫几分。

“为什么啊？”他不甘心地追问道。

诸葛玉解释道：“在下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还需在这虞城探查些时日。”

“真的不行吗？”宋兰廷抿了抿嘴，摇了摇握住的手，还是想再挣扎一下，“如果你是要查那扬州巡抚李霁的话，我可以让长公主府的暗卫替你查。”

“此事不便张扬，还是在下自己来罢，”诸葛玉拒绝了。

“小侯爷，祝你回京的路上一路顺风。”

她想将那只被握着的手从宋兰廷那抽出，但却没有抽动。

宋兰廷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仿佛他只要稍稍一放松，诸葛玉便会随着院中那些纷飞的蝴蝶一起，扇动着翅膀从他眼前消失不见。

“嗯？”诸葛玉看着他。

“……”宋兰廷神色萎靡，抿着唇不讲话。

“哎，”诸葛玉无奈地笑了笑，劝慰他道，“这天下便没有不散的宴席（1），又有何人能够一直相伴终身？”

“离别乃是常事，别因为这个而不高兴了，好吗？”

“就不能不离别吗？”小侯爷垂着头恹恹道。

“不能啊。”诸葛玉笑他孩子气，“人生无常，聚散终有时（2）。”

她指着那一池碧波：“就比如这池水，你莫看它们在此汇聚，恍若一体，但当它们顺着暗河流出，去到那江河之中时，即使是出自同源，亦会在各个分支处无奈离别。”

“水犹如此，人何以堪？”

“那能一样吗？”小侯爷声音高了，他抬起通红的双眼，瞪着诸葛玉，“即使它们在江河中走散了，那又怎样？河流最终还是会汇入大海，它们将在海中再次相聚。”

“可是，人怎么能和水比？”

“天大地大，江湖路远。”

“若我俩就此别过，或许终其一生，我都不会再见到你了。”

他的声音又哀哀地低了下去，几不可闻。

诸葛玉沉默了。

是的，小侯爷说的没错，他们本就陌路，他是高坐明堂之上前路光明的王侯，而她不过是一朝落难，企图在大夜弥天之中凿出一道光的江湖落魄人。

不过是阴差阳错的短暂邂逅，怎还能去希冀重逢？

见她闭口不言，宋兰廷质问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刚刚你不是还很洒脱吗？”

“怎么如今倒成了闷嘴的葫芦？”

“不过是不在乎罢了！若真的在乎，又如何会将离别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

“侯爷……”

不是这样的。

诸葛玉想为自己辩解，但却不知从何讲起。

这种感觉，就像是傍晚在大雾弥漫的山间行走，她很明白天色渐晚，日渐西垂，必须快些离开山中，但四周却一片茫茫，找不到任何出路。

她的心在浓雾中，迷失了通往答案的方向。

诸葛玉皱起了眉头。

从小到大，她的生活里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难题。

而正瞪着她的小侯爷见她皱眉，便以为她是和以前那般不耐烦了。

本就难过着的小侯爷顿时生起一腔怒火。

她总是这样！

总是这么的迟钝，封闭，置身事外！

这火在心头越烧越旺，将他的理智烧的一干二净。

他冷笑一声，口不择言道：“是啊，你是不在乎。”

“不过是一朝龙困浅滩，迫不得已才屈尊于这小小的别院罢了，若是能够离开，又有何可留恋的呢？”

“简直是称心如意吧！”

“可是，我会在乎啊。”他越讲越伤心，眼中水光荡漾，将落未落，“你不屑一顾的，是我辗转反侧，左右思量之后小心翼翼地捧出的一颗真心啊。”

他用袖子摁了摁眼睛，吸去眼中的泪水，喑哑着嗓音沉沉道：

“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心悦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