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秃蹲在桌上背对着诸葛玉,小身子因用力而一抖一抖的,它愤愤地啄着一块苹果,仿佛那不是它最喜欢的水果,而是它的仇人。
诸葛玉坐在凳子上,试探着悄悄伸出手,摸向它左脚的细长竹筒。
然而,手刚伸到尾羽处,便被机警的秃秃发现了。
“咕!!!”
它猛地回头,愤恨地叫了声,用翅膀狠狠地扇了好几下诸葛玉的手。
小偷!不给!讨厌你!!
“别那么小气嘛秃秃,”诸葛玉赔着笑脸,“给我看看你带了什么东西来呗?”
“咕!”不给!
“刚刚那就是个意外,出门在外,难免警觉一些嘛?”诸葛玉解释道,“误伤,误伤。”
秃秃用那绿豆般大小的眼睛睨了她一眼,扭头怜惜地顺了顺被小刀钉出缺口的羽毛,并不搭理她。
“好秃秃,别生我气了呗?”
“咕。”不。
“要不……”诸葛玉想了想,诱惑它道,“我明日给你去挖点蚯蚓吃好不好?”
“咕?”蚯蚓?有点意思,展开说说?
“山里的蚯蚓你还没有吃过吧?这院子里草木葳蕤,蚯蚓个个膘肥体壮,连以前三哥给你找的那些都自愧不如呢!”诸葛玉伸出手给秃秃比划,继续诱惑它道。
“咕咕?!”真的么!那么肥?!
“当然,我骗你一只鸽子干什么?”
“咕咕咕!”那我明天就要吃!
“可以啊,”诸葛玉满口答应,又试探道,“那么,你能给我看看你腿上,送来的是什么讯息了吗?”
这次,秃秃爽快地伸出左腿,示意她取下那细长的竹筒。
“咕咕!”说到做到啊!
诸葛玉小心地取下竹筒,但却并未立刻打开,而是细细摩挲着封口处的刀入佛莲。
自那夜过后,这样的标识便从明亮的高堂之上跌入尘埃里,染尽泥沙亦无人拾取。
亦或者说,是无人敢再拾起它。
趋利避害实乃人之本性,繁华之时众星捧月,车马盈门,一朝落难,便连那树上的雀儿们都惶恐不已,不敢在门前嬉闹了。
诸葛玉暗暗地叹了口气,沉重地拆开了那细长的竹筒。
里面只有一小张卷起来的粗糙麻纸,边缘并不平整,不像是用刀裁出来的,倒像是被人从什么上面撕下来的一小块。
诸葛玉将其展开,用炭笔写就的楷书小字映入眼帘。
她颇有些急切地寻找其上是否有熟悉的名字。
啊,找到了。
在这封信正文的右下角,端端正正地印着一个方形小印,许是条件苛刻,那小印呈暗红色,凑在灯下细看,似是以血为印泥盖章而成。
印上有四个隶书小字纠结缠绕在一块,极富观赏性,仔细辨认,那是“敖不可长”。
诸葛玉的目光顿住,她呆呆地凝望着这个熟悉的方形小印,对着那张麻纸怔怔出神。
居然是他。
“咕咕,咕咕。”
秃秃见她半天不动,有些不安地跳到她手腕上,正欲仰头观察她的神情,却见一滴水从空中重重坠落,滴在了桌面上。
啪嗒。
啪嗒。
又是一滴。
屋中怎么会有雨水呢?且外面也并未下雨呀。
秃秃疑惑地抬头,还未看到屋顶,就望见了诸葛玉盈满晶莹的通红双眼。
它惊慌地跳到她的肩上,用绒羽并不丰盈的小脑袋努力地蹭着诸葛玉的脸颊。
“咕咕!咕!”不要难过呀。
诸葛玉用颤抖的手轻轻摸了摸肩膀上着急地蹦哒撒娇的灰鸽子。
是了,若不是他,又怎会是秃秃前来送讯?
毕竟,秃秃是他从林中捡来亲手抚养大的,若不是他,又有何人可以使唤它如此跋涉千里?
她掩面喜极而泣:“三哥他活下来了。”
即使是那样长夜漫漫的前路,也仍有灯火眷顾着疲惫前行的独行者。浩大的不幸荒漠中,亦能开出幸运的花。
她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好像要将她这些日子里的所有委屈和压抑流尽,她在一片泪眼朦胧中望见了烛光,那么温暖而明亮的光芒充斥着整个屋子,任何与黑暗相关的事物在这一片光辉灿烂中都惊慌失措,压抑、孤独、痛苦、悔恨……他们拖着丑陋的身躯狼狈逃窜,在角落里蜷缩起来,不敢造次。
天好像亮了一些。
她不再是独自一人,她还有三哥。
她伸出因哭泣而颤抖的左手,细细摩挲着小印右上角那几道浅浅的白色缺口。
这缺口,她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她六岁时不懂事闯下的祸,那日,她偷偷摸进三哥的书房里玩耍,趴在桌上伸手去够花瓶里的梅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