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
虞伽坐在空荡荡的车厢内看着窗外黑透了的夜,看着从车窗上反射出的自己,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南川,这一趟旅程,她是带了一份决心的,一份得不到结果死不罢休的决心。
期间,简笑来过五通电话,她一个没接,只回过一条:别担心,不会想不开的。
信息发出去后,手机消停了一阵儿,但没过十分钟,又开始震了起来,一直震,不停歇地震。虞伽被搅得心烦,于是,低头瞥一眼,看到手机屏上跳出的“祈耀”两字。
起初,她没打算接的,但当第三通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忽然改变主意将来电接通。那时,列车恰好进入一处山洞,整个车厢一片漆黑,虞伽闭了闭眼,没给祈耀开口的机会,抢话说:“简笑让你打的?”
“你人呢?”
她不答,祈耀就有些躁了:“大姐,能不能别搞了?”
“我没有。”
“你不在医院又不在家,大半夜的到底跑哪里去了?”祈耀说,“你这么搞真没劲。”
虞伽没接茬,安静了约莫五六秒后,才说:“祈耀,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儿?”
“你跟姜则厌什么交情?”
“那还用问?一辈子的好兄弟啊,过命的交情。”那边秒回。
“好,”虞伽轻吸一口气,“那我再问你,如果被你知道要弄死你兄弟的人是谁,你会怎么样?”
“那我必须弄死他啊……”
这句话完,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接着往下说:“不是……你什么意思?”
“我找到那个人了。”她平静地回。
“什么意思,你找到谁了?”
“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所以,谁都别劝我,我要为他做点什么。”
“你什么意思啊?”祈耀忽然激动地拔高嗓音,“这是要干嘛啊?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知道吗虞伽!”
“是。”
这句话完,通话被她单方面地撂了,因为太清楚祈耀的脾气和为人处事,所以断定他得不到结果绝不善罢甘休,但如果真被他知道车子是谁动的手脚,他也一定会不计后归地将事件闹到最大。那么,既然能一眼望到结果,为什么还要让更多的人深陷泥潭呢?她宁可瞒过所有人,宁可把这事当作她一个人的事,即便单枪匹马,即便后归不堪设想,她都在所不惜。
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
……
破旧的公寓楼前,虞伽就这么抱着膝盖坐在苍天老树下的长椅上等了近一宿。
人很疲,腿很麻,车祸的后遗症也还未完全消退,浑身就跟快散架一样,脑内不断散出一股信号,一股“此刻的自己离野戈不过十几米距离”的执念在支撑着她不倒下,同时,心口还堵着一口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的怨气。
于是,咬着牙,捋一把头发,眼角湿润。
楼道内进出过几个晨起活动的老人,虞伽没反应,一直到穿着工作服的外卖员出现在眼前时,才终于提起了点精神,活动着筋骨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远处,外卖员在打电话,虞伽听着从他口中蹦出的“302”字眼,看着他把车子停稳后从后座的餐箱内取出外卖袋,眼睛一直随着他,步子也顺着他的方向从树荫下一路走过去,长发随动作从肩膀后滑到胸前。
等身子挨近的时候,楼道门正发出解锁后的“咔哒”声,外卖员顺势拉门往里进,而就在铁门即将自动闭合的那一秒,她的手迅捷地把住门框,外卖员循声下意识地别过头来看一眼,虞伽也朝他看,不过,两人的视线接触不过两秒,外卖员便收了视线往楼道里走。
虞伽没动静,就靠在楼梯口摁手机,直到外卖员送完食物再次出现在楼梯拐角处的时候,她才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锁屏。
这回,两人的视线再次对上,也有了第二回短促的眼神接触,那时候,手机被重新揣回兜里,她无视掉外卖员单向目光长久的停留,转身朝阴暗的楼道里走。
外头黑,里头更黑,只剩乌沉的楼道灯闪着微弱的光,这雨要下不下的,闷得叫人胸口发慌,于是,五指顺着发丝和力道将黏在脖颈上的头发往后拨,紧接着,“笃笃”两声敲响302的大门。
野戈开门得很及时,应该是误以为外卖员漏了什么东西折回来的,所以在他开门的刹那,脸上有些许震惊的表情。
但那表情只维持了不过两秒,很快整个人就松懈了下来,就像出现在门口的是久违的老友,他瘸着腿走回餐桌前拆外卖袋,说:“怎么找到的?”
大门敞着,热气从外头往里钻,野戈把餐盒从印着“吉野家”的袋子里拿出来,虞伽仍站在门口,没有往里进的意思,她了眼他的腿,回:“你仇家那么多,不难找。”
“你也算一个?”
她不说话,野戈耸了耸肩,拉了张椅子坐下:“要不要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