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什么都没说,因为太久不见的缘故,从前的死党和死对头如今变得遥远又陌生,逼仄空间内,她明显感觉到了参杂在呼吸里的生分感,而这种能让身体每个细胞都感觉尴尬的隔阂感也并非一朝一夕产生的,它是经过时间不断推移后的逐渐疏远。
而这种感觉只有她一人能察觉到。
“然后他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我们后头道了一下午的歉,”王熹月越说越起劲,半个身子朝前探去,“你们还记不记得啊?”
虞伽不置可否,嘴里仍徐徐嚼着口香糖,朱旭天倒是挺乐意加入话题的,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回:“怎么可能忘,我大概把这辈子所有能道歉的话全在那天下午给讲完了。”
因为这话,虞伽不动声色地朝他脸上瞥了一眼,后座的王熹月则兴奋地用力拍着他椅背:“对对对,我笑死了,当时伽挺牛逼的说除非你剃光头,不然别废话,结果你犟了三天,最后还真挺牛逼地把头给剃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谈及过往种种,虞伽总觉得那段单纯美好的时光太遥不可及了,而如今的心态也很难再回到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里,反而是被另一种束手无策的无奈感搞得呼吸困难。
“你们冷吗?”虞伽终于开口讲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不冷。”朱旭天像是能摸透人心般体恤地说,“是不是觉得闷?我也觉得有点儿闷,要开窗透透风吗?”
话音落下,虞伽别过头征询王熹月的意见:“我能开点窗么?”
“好呀,开吧。”
王熹月回话的那会儿,车子恰好在十字路口停下,信号灯由黄色跳为红色,虞伽缓缓降下车窗,冷空气也随之猛地灌入车内,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听到人行道上传来一阵频率略快的“嘟嘟”声,看着车前不断往来的人流,也同样感受到因冷风而顿时清醒的头脑。
然后,隐约听见朱旭天在耳边讲了句话,但没听清,于是刚要别过头问他刚才说了什么,结果就在那霎时耳边忽地传来了一阵跑车厚重低沉的引擎声,紧接着,视野范围内缓缓出现一个熟悉的车头标志。
当下,呼吸都停了。
本来也不稀奇,超跑满街都是,开得起布加迪的也不光他一人。
但这台不同。
这台全球限量。
整个南川市仅此一辆。
虞伽只觉得身子麻了一下,与此同时,超跑的车窗徐徐下降,然后,她看到他手臂懒洋洋搭在窗沿上,听到如鼓的心跳声在耳边无限扩大,随着视线一点点地移动,看到了他露在潮牌外套下的一节手腕,接着是扣在腕骨上价格不菲的黑色机械表以及他常带的那串十八子沉香木。
信号灯在这时开始倒计时,空气里漂浮着一股莫名的躁,躁得人口干舌燥,明明才几秒的时间却被拉得无限长,然后,在最后短短五秒的倒计时里,两人的视线终于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措不及防地对上。
而这一回,姜则厌的眼睛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随后视线越过她左肩,朝着主驾驶的朱旭天撂上一眼。
只一眼,也只够一眼。
因为两秒后,绿灯亮起,姜则厌漫不经心地抽回视线,踩下油门。
那时,虞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的车子以一种“要将上方占尽”的优势感超越到了他们前头,再后来,伴随着一阵嚣张的轰鸣声,属于布加迪威龙的高调红色车尾灯很快便消失在闹市区的车水马龙之中。
没吵架,甚至连话都没机会讲上一句,但就在这不足两秒的对视过后,心口像被挖了道口子一样让人难以呼吸,他的漠视和无所谓对她来说是一种抓心挠肺的痒,是明明看似很平静,却比大吵一架还要让人失魂落魄的精神折磨,让她指甲掐得手心发木。
当下是真的气不过啊,巴不得直接把朱旭天从驾驶座上换下来自己操控车子追上去,想亲口问问他凭什么?
凭什么嚣张,凭什么可以这么无所谓,又凭什么以一副王者姿态藐视万物。
但还是忍住了,嘴里的糖慢悠悠地嚼着,但每嚼一下,心脏就不受控制地骤缩一瞬。而就在她心乱如麻的当下王熹月终于回过神来,一惊一乍地喊道:“哇!刚才那辆车好帅哦!”
“富二代不就靠家里吗?” 朱旭天挺酸地回了句。
“你这车不也是花你爸的钱。“王熹月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我这车便宜啊,二十来万,再说,我可是写了欠条之后赚钱了会还给他们的。”
王熹月“嘁”了一声,回他一句:“才不信。”
虞伽听着,手不自觉地摸进外套口袋里,然后,就在朱旭天回击一句“爱信不信”的时候手机被掏了出来,与此同时,解锁屏幕点开微信,深呼吸,睫毛也随之颤了颤。
指腹慢慢在屏幕上划拉着。
十秒后,终于在对话列表偏下方的位置找到了姜则厌的头像。
当下连手指都在细微地抖,酝酿了无数句想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