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只着一件单薄的短袖,冻得他抱着胳膊直哆嗦。
“你妈妈就是嘴硬心软,她其实是希望能和你一起过年的。”
“叔叔您不用再劝我了,外面冷,您快点回去吧,等有时间我再来看您。”桑晓说完快步向前走去。
这个地方,多一分钟都不想留。
唐锦宏见桑晓是铁了心要走,拦也拦不住,但又担心这么晚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你等一下,我打电话让老杨过来送你。”说着去摸电话,可摸了半天大衣兜里除了半盒香烟什么都没有。
桑晓本来也没打算让杨树鹏过来送。
“杨叔叔也在过年呢,就别打扰他了。”桑晓深吸一口气,平静说:“这里离我家不远,我到前面打个车回去。”
“这么晚了,哪儿还有出租车……”
唐锦宏四处看了看,脸色焦急还想再劝,却被桑晓打断:“祝您新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桑晓说完转身,拉着行李箱迅速离开。
怕唐锦宏跟上来,桑晓走得很急。出了小区之后她简单辨认了一下方向,就朝自己家走去。
路上的确没有出租车,但有许多放鞭炮的大人小孩儿。
桑晓拖着行李箱,沿着一路的烟花爆竹,或者烟花爆竹的残骸走过去。路上的人看见她,纷纷露出好奇或同情的目光。
看行礼箱应该是赶着除夕夜回家团圆,看缓慢的步速又不像。
没有人会在除夕夜拖着行李箱在大街上走得飘飘荡荡,像一缕孤魂。
桑晓觉得自己就是个异类,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从小到大就笨嘴拙舌,不会讨大人欢心,也不善和同龄人打交道。武明华总嫌她蠢笨不合群。
渐渐地她开始不爱说话,怕说错了惹人讨厌。越是这样,武明华对她越是不满。
练琴,嫌她吵。吃东西,嫌她不雅。待人接物,嫌她愚钝。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学习,也在她强烈要求转学后,成为了武明华嫌弃她的另一个污点。
桑晓失神的走着,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正走在一颗大爆竹旁边,燃着的引线闪着火花迅速缩短,桑晓一惊,连忙跳开。
几乎就同时,身后一声炸响。
桑晓吓得一个哆嗦,脚步明显趔趄了一下。
身后烟花噼啪作响,远处有小孩儿们拍手欢笑。
她背对着火花,没有回头。
此时此刻,只能往前走。
一个小时后,风雪更大了。地上积了一层深及脚踝的雪,行李箱都拉不动,好在此时桑晓已经进了小区。
三十多年楼龄的老小区,因为挨着重点小学,有很不错的升值空间。
正因为如此,这房子才没被武明华卖掉,桑晓此刻还能有家可归。
六层的老房子,桑晓家住二层。她把箱子拎到二层,一边用冻得不太灵光的手掏钥匙一边打量这个阔别许久的地方。
她家门口干干净净,和离开时没什么不同,对门胡叔叔家却不一样。
大红的春联和福字,明显是新贴的。虽然贴了新春联,但桑晓知道房子里没人。每年除夕胡叔叔全家都会回乡下的胡奶奶家过年,然后初二去胡婶娘家,到了初三才会回来。
掏了半天,桑晓把身上所有口袋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钥匙。
又把羽绒服,裤子口袋仔细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阴冷的楼道里,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她忽然意识一个可能——
今晚,好像真的要无家可归了。
附近没有酒店,过年又打不到车,这么大的雪别说拖着行李箱,就算空着手都难走。
破旧的楼道四处漏风,桑晓一个人站在黑暗中,内心和外面的风雪一般呼嚎,搞不清自己是如何走到了这般地步。
唐礼昀说得对,弱者在变强以前,最好还是忍耐。
就是因为她可笑的自尊心忍耐不下去,才造成了今日可笑的境地。
老房子隔音差,隐约可以听见谁家电视放着欢快的春节联欢晚会,谁家的孩子蹦得楼板都在响。
桑晓站了许久,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即便她能在楼道里站一夜,明天、后天还是无处可去。
收拾心情冷静下来后,最后决定还是回去找钥匙。
钥匙原本就放在羽绒服口袋里,一定是在什么时候掉出来了。
外面大雪纷飞,若不快点去找,被雪覆盖住就更难找了。
既打定主意,桑晓把行李箱放到一旁,一边拉上羽绒服拉链,一边往楼下跑。
咚咚的脚步走震亮整个单元的楼道感应灯。
她一把推开单元门,呼啸而来的风把尚未系好的羊绒围巾吹得向后,漫天的雪瞬间扫进脖颈儿。
脖颈寒凉一片。